陈昼抱紧崩溃的文素给她安全感, 让她冷静下来,直到怀中人不再发抖后他才低声说:“你做得很好。”
文素努力深呼吸控制情绪,带着哭腔道:“对不起。”
她不敢抬头去看陈昼, 没能发现他眼眸透露的神色还是一如当初的冷静沉稳。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不要再说这种话。”
陈昼帮她擦着眼泪,脸上的乌黑都被泪水擦掉,变得干净, 于是陈昼揪着衣袖又给她擦黑。文素这才缓缓抬头看他,眼睫还垂挂着泪珠,颤抖时坠落在他划过眼角的指尖。
文素哭得鼻子眼睛通红, 情绪爆发的那瞬间自己无法控制。
陈昼在她冷静下来后说:“文素,不用再想今晚的事, 先回去待着。现在许良志没时间找你麻烦, 至于你说的那些……”
“我要亲自动手。”
文素听得微怔, 一瞬间觉得自己想错了。
他似乎还是最初见到的模样。
陈昼给她擦干眼泪, 平静道:“回去叫顾三把衣服给你。”
文素低低道了声好,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深呼吸。陈昼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乖巧可怜,有点无奈。
她垂着头不说话姿态乖巧的时候, 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某个脾气很差的师妹闯祸后在他面前装乖的样子。
陈昼伸手摸了摸文素的头, 让她心中生出无数力量。
“去吧。”
陈昼目送文素离开走远。
天坑这会有些热闹, 汪庚等人为了周逸忙来忙去, 醉酒的医师没有办法救治, 周逸危在旦夕, 不得已必须送出去治疗。
汪庚黑着脸下达命令,数道关卡的长桥自两端放下连接成路再放行,让马车载着周逸朝山洞入口飞奔而去。
陈昼往回走时蹙眉静思:等处理完周逸, 汪庚就该清算他是怎么拿到长箭自杀的,到时候就会盯上文素,他得想办法把这事盖过去转移汪庚的注意力。
他刚回到楼上就见到汪庚怒气冲冲地走来,石当跟在他身旁小跑着,急得满头是汗,汪庚直冲屋里去拿他的大长刀,陈昼刚想到个办法正要行动,却见有人慌张地跑进来喊道:“星主!出事了!天坑那边有地鬼死了!”
刚要上前的陈昼顿住。
“什么意思?”扛着长刀的汪庚目光阴鸷地看着来人,“什么东西死了,你再说一遍。”
来汇报的监工吓得跪在地上,满头是汗,咽了口水颤声道:“是、是在沙河边休息的地鬼,起初以为他们只是跟往常一样吵架打起来,但是赶过去时才发现……死了好多地鬼。”
“他们都像是融化了一样皮肉烂掉,骨头断裂在肉里,跟以前不一样……这次烂了就烂了,没有复活啊。”
站在边上的石当打了个冷颤,小小声道:“地鬼怎么可能会死……叶圣也没来啊。”
汪庚沉着脸骂了句脏话,扛着刀大步朝外走去,步伐是其他人从未见过的着急。
此刻天坑奴隶群中正有无声的恐惧蔓延。
奴隶们挤作一团,低着头不敢看被监工们身后空地上的一摊黑肉碎骨,就连平日对他们凶神恶煞的监工这会都紧绷着脸。
地鬼会死这种事谁都没想过,就连地鬼自己都不知道,一部分地鬼在来天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死而复生。
西边的地鬼处境与南边和冰漠完全不能比。
程敬白捂着因为打架被掐的喉咙低声咳嗽,李不说抬手抹了把额上血迹,林枭悄悄将沾血的衣物扔掉,抬头看见汪庚扛着长刀朝这边走来。
总算是看到了天坑的主事者,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汪庚,直到发现跟在汪庚后方走来的陈昼,程敬白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抓着林枭的衣袖拉了拉。
林枭瞥他一眼,示意自己看见了。
程敬白捂着脸痛苦面具,这算什么事啊,在南雀发现他的师姐,在这鬼地方又发现了他的师兄,还两次都没法通知周子息。
回头要是让周子息知道了,说不定又得逮着他一顿揍,程敬白光是想想都觉得冤。
他们在南雀见过顾七假扮的陈昼,也知道北斗摇光院的大师兄不见的事,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
程敬白惊讶过后又恍然,被关在这个吞噬星之力无法使用星脉力量的奴隶坑,也难怪陈昼没法向外求救难以被人发现。
汪庚来势汹汹,监工们纷纷朝他垂首恭敬道一声星主。
他问:“死了的在哪?”
监工们侧身让开,指着那堆肉骨颤声道:“在这,一共死了七个,有男有女。”
汪庚朝那堆骨头看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地鬼真正死亡的模样。
其实跟正常人死亡没什么分别。
最终只是一滩肉,一堆骨头。
只不过地鬼是黑色的骨头,黑的发亮,光泽熠熠,也就是一堆颜色漂亮的骨头。
除此外并没有什么特殊。
汪庚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忽然拔刀朝那堆骨头砍去,传来咔嚓碎裂声,将旁边的奴隶吓得瑟瑟发抖。
没什么特别的,这帮畜生的骨头也跟人一样,能砍断,砍碎;也跟他们一样,没法再复活,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汪庚发狠地砍着那堆骨头,额角青筋鼓起,将今晚所有的不顺利都发泄出来,最终气喘吁吁,扭头目光狰狞地瞪着那帮奴隶:
“谁干的?谁杀的?!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奴隶们充满恐惧,却又隐隐羡慕化作烂泥枯骨的几名地鬼。
“不说是吧?”汪庚手起刀落,朝着最近的地鬼奴隶乱刀砍死,听着惨叫声怒喝道,“谁干的!一个个的在老子面前装哑巴,再不说就把你们全扔去焚尸坑!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奴隶们哭嚎着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只是跟平常一样的斗殴,哪里知道会突然死人,比起汪庚,不少地鬼也想知道他们怎么才能死。
眼见那刀就要砍到眼前,程敬白不动声色地推了把林枭,林枭踉跄往前,余光瞥了下程敬白。
汪庚手中长刀差点斩到程敬白,因为突然出来的林枭停住,他瞧着这名奴隶噗通声跪下,声色惶恐道:“我只记得他们打起来,打得特别厉害,打着打着就变成这样……”
“他们也看见了!”林枭慌乱地抬手指监工等人,“这帮人自己打得浑身是血,我们都躲得远远的。”
这世上论演技,程敬白就佩服两个人。
一个是岁秋叁,他是发自真心的陪你演。另一个就是林枭,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变成不同的人。
汪庚下意识地顺着林枭指的方向看去,被他看见的监工心头一凛,忙点头道:“对对,他说的没错,星主我们也不知道……就是这几人自己打起来了,打得头皮血流,平时也这样,但都会复活所以没怎么管,但今儿打着打着就……这事很可能就是个意外,不是说他们本来就可以……”
“闭嘴!”汪庚怒喝声打断他的话,这名监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说了什么后吓得当场跪下,“小的知错!”
看着被他砍死又接连复活的地鬼汪庚逐渐冷静下来,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不能在这时候出乱子让地鬼死掉。
这事怕是得让叶元青来看一趟。
但若是让叶元青来他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汪庚心中衡量着到底是自己解决还是要通知叶元青来。
“把人给我看好了,禁止再吵再闹!谁要是再无缘无故打起来都给老子扔焚尸坑里去扒皮!”汪庚狠狠地踹了脚跪在地上的监工,“要是再死一个地鬼导致交不出足够的货,你们也给老子一起下去!”
监工们听后惶恐地跪倒一片,瑟瑟发抖地目送汪庚走远。
等汪庚离去,这又是监工们的天下,拿着棍棒凶神恶煞地教训奴隶们。
林枭起身被程敬白拉回去,他抹了把脸,朝程敬白笑道:“你想死吗?”
程敬白一边摇头一边躲去李不说身后。
李不说低着头沉默,无视伙伴之间的暗潮汹涌,专心抱怨在天坑不能遮脸活着太难受了。
守在山洞入口的许良志蹙眉冷着脸,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听着山洞中传来的滚轮声响抬头。
守卫几乎是快马加鞭而来,还好这山洞开凿得更高更宽,多人纵马疾驰也不会有阻碍。
“许星主!”守卫着急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边跑边说,“箭入心脏,失血过多,体温已经下降,这小子快不行了!”
许良志非常谨慎,在洞口内看了周逸的状况确定非常危急没有反抗能力后才让出去。
他上前打开马车笼子,以阴阳两脉的治愈术帮忙止血稳定,一边通知守卫继续驾马赶路:“去商会。”
许良志话音刚落,突然被人抓住衣袖,瞬间后背生寒,周逸艰难地睁开眼看着他,在对方欲要封印他星脉力量时指尖一点:
周氏神迹异能·浮生对调。
两人的身体状况瞬间更改,许良志感到心脏剧痛浑身无力地朝后倒下,呼吸困难,红了眼,脸色惨白。
浮生对调将周逸濒死的状态换给了许良志,而周逸获得许良志健康的状态,立马运行体术脉到极致破笼而出,守卫连影子都没看清时他已经飞速离去,顺手扒了许良志的衣服套上。
留给周逸的时间不多,他瞬影疾行的同时以阴阳双脉治愈术给自己止血,等浮生对调时间结束后能不死,星之力源源不绝,他从未感觉过被星之力包围是如此快意的一件事。
他终于能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地方,远离一切苦难。
只要回到城中,让商会、周氏的人知道他在哪,知道他还活着,他就有希望,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鬼地方!
周逸疯了似地朝前跑,不敢回头,不愿回头,却在下山的途中被一道强势的星之力弹飞击退,他喉间一口腥甜欲吐,咬牙撑住,运行所有力量再冲,剑光照亮黑夜斩下拦在他身前。
他抬手抵挡时,看见夜色明灭中,山下丛林中站着一个身影,只他一人,却拦住了周逸所有去路。
浮生对调的时间到了。
周逸吐了口血倒在地上,近乎绝望地望着夜里繁星。
叶元青抬手,长剑飞回他手中,他垂眸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淡声道:“浮生对调,难得一见。”
曾有传闻几百年前的周氏高祖是一名八脉满境的朝圣者,可周家低调,几乎不传这事,人们也逐渐忘记这个传闻。
周逸艰难地看向走来的叶元青,泛白的嘴唇颤抖着说:“求……”
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他已没了意识。
无方国。
相安歌等了许久都不见明栗和元鹿从法阵中出来,又感异样,便先回了宫殿。
替身灵们见到他便凑过来比手画脚,告知里面的姑娘摔倒了。
因为之前相安歌说过这姑娘易碎,所以替身灵们也不敢随意上前触碰。
相安歌进屋绕过屏风,看见摔倒在地起不来的青樱,她灰蒙的眼眸无光,没有焦点,手掌贴着地面艰难地曲起。
他停在青樱手掌前说:“你师姐死不了,也不会有事。”
青樱很担心,也很着急。
相安歌又道:“破掉傀儡术之前,你什么都不能想,心态放平,不能总是如此焦虑,再做出有损修复的事来。”
青樱被他说得缓缓垂下头。
相安歌心道他语气也不严厉,说得也是事实,怎么感觉这姑娘的反应像是被他凶了一顿。
他想了想,又道:“你想多靠自我意识行动的思路是对的,但要适量,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进行,我不在的时候不能独自行动。”
青樱听得没反应。
相安歌说:“你可以试着自己起来。”
“若是要我帮忙,就把手伸出来。”
两人安静片刻后,青樱按在地面的手缓缓抬起,相安歌看得一笑,抓住她的手弯腰把人抱起。
在相安歌回去没多久,水面冰层破裂,布满水上的星线也被烈火焚烧消失不见。
风平浪静时,消失的两人重新出现在水面。
元鹿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人,“我倒是不知道你布阵的速度这么快。”
明栗心说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布阵速度更快的师弟。
元鹿撤了对明栗虎视眈眈的星之力,走到黑马前牵过缰绳,转身看回明栗时又是一脸灿烂笑容:“你不是赶时间吗?走哪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明栗也朝等在一旁的木船走去,头也没回道:“你已经送我到六脉满境,再送我一匹马就不太合适了。”
元鹿脸上的笑意僵住,慢慢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我这趟来得可真是不划算。”
明栗站在船上看他。
元鹿说:“我是舍不得杀你。”
明栗知他不会再动手,摇摇头道了句:“油腻。”
元鹿皮笑肉不笑道:“你现在是个小女孩,我哄哄小女孩怎么了?”
明栗不再理他,以灵技催动木船,眨眼已远去。
元鹿瞧着那木船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还是越想越觉得难以释怀,最终叹气,踩着水面慢悠悠地走着,自言自语道:“你去西边,那我去南雀把崔瑶岑放出来,她肯定要来这找他弟弟,我再去北斗……嘿,我看你到时候选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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