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栗太累了, 本想听东野狩说阴阳咒的事,但一趴下放松后就扛不住沉重的眼皮。
或许是回到她最熟悉的地方,梦里也出现了她最熟悉的人们。
梦里有看不到尽头的湛蓝海域, 天空也阴沉沉,厚重的云浪与海浪都在翻滚, 海浪的声音哗哗响。
似乎是某天无事, 众人约着去附近海域玩的日常。
每年来海域玩的时候都会彼此约定不准使用星脉力量, 海滩边有几座小木屋, 也是北斗弟子们自己找材料搭建的。
她的兄长东野昀从外边带回来一种鲜味食材, 适合煮海鲜汤吃,这才约着来海边。
食材准备由男孩子们负责, 所以都坐在屋外剥花生。
东野昀剥花生的途中看见在海滩边踩水玩的明栗与青樱, 目光逐渐变得羡慕,手中的花生开始变得沉重。
青樱衣袖与裙摆都挽起, 拎着一篓子海蛎回来扔给东野昀:“给你, 可能有沙子,得想办法洗干净点。”
明栗还在海边弯腰捡着, 周子息抬头朝她看了眼, 发现师姐越走越远, 便丢下手中花生朝她走去。
东野昀接过青樱递来的竹篓看了看, 扭头对认真剥花生的梁俊侠说:“要不先去捡海蛎吧?”
梁俊侠头也没抬, 正跟身边的黑狐面较着劲比谁剥的花生多:“花生马上就要用,海蛎是晚上吃的,着什么急。”
陈昼懒洋洋地说:“不要给你想去海边玩找借口, 老实待着把花生剥完。”
付渊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看窗下几人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剥完?”
“快了快了。”殷洛看着眼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生花生们,捡起一颗对着付渊扔过去说,“你怎么不把花生壳一起煮非要剥?挑剔!”
付渊抬手接住, 剥完壳又给他扔回去,“你家煲汤把花生壳一起煮里面?”
殷洛理直气壮道:“不行吗!?”
陈昼揽过殷洛对付渊说:“算了算了,别跟一个被关山里五天五夜都靠吃土过的孩子瞎生气。”
付渊冷笑:“入山挑战那五天怎么没饿死他。”
帮忙剥花生的青樱朝殷洛惊讶道:“你入山挑战被关五天这么久?”
殷洛摊手道:“那年咱北斗人才辈出,来参加入山挑战的都是些强敌啊。”
黑狐面点着头说:“比如我。”
殷洛:“不要脸。”
黑狐面头也没抬道:“被困那五天抢别人东西吃更不要脸。”
“那不叫抢,那叫合作,我帮忙想法阵定点的位置,分享情报换取食物,这不能叫抢吧!”殷洛扭头看陈昼,陈昼嗯嗯点着头。
青樱听到这似乎才想起来:“噢——是玉衡、摇光、天璇三院联合审考那年?”
殷洛纳闷地看她:“你怎么才想起来?”
“那年她不在北斗。”陈昼接话道,“这也没几个是入山挑战进来的。”
这话一出,黑狐面跟殷洛都停下动作抬头朝周围一圈人望去。
梁俊侠在黑狐面看过来时挑眉:“我是师尊直接领进来的啊。”
陈昼对着殷洛举手道:“我也是。”
殷洛去看青樱,青樱也举手眨巴下眼。
黑狐面抬头看靠在窗边的付渊摆摆手道:“只要你天赋够好,会有师尊来找你的。”
殷洛翻着白眼:“说得谁不是八脉觉醒一样。”
这下轮到东野昀跟梁俊侠抬首。
梁俊侠也翻白眼看回去:“我就不是。”
东野昀说:“我也不是。”
“……”殷洛左右看看,“不对啊,肯定还有人是入山挑战进来的才对。”
陈昼说:“子息啊。”
“对!子息!”殷洛剥着花生对付渊说,“你不行,你不能煮带壳的花生汤,让会做饭的子息去,你过来剥花生。”
付渊问:“子息在哪?”
“说什么胡话他就在我旁边——”殷洛扭头看了个寂寞,“我那么大一个子息呢!”
众人这才发现周子息不知何时不见了,直到东野昀抬手朝前一指:“或许……前边那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姓师弟吗?”
厚重黑云中有微光透出,光束洒落翻滚的海面,而海浪一次次爬上岸好奇窥探站在岸边的男女在说些什么。
周子息正听明栗的话挽着衣袖,赤脚踩在水里,任由拍打而来的海浪漫过脚背。
明栗似乎玩得很高兴,甩了甩淋湿的头发,指着远处的巨石说:“看谁先跑到那边。”
“好啊。”周子息应声笑着,两人沿岸边跑。
前方的巨石拦住海浪,海浪气势汹汹而来,遇到阻碍后掀起的浪约有一人多高,明栗已经跟他玩了好几轮,有输有赢,可每次都淋一身海水。
两人快要跑到目标点时海浪汹涌而来,掀起的浪高打在巨石上发出的响声沉重,原本领先些的周子息在此时回头朝明栗伸出手,而明栗也没有多想地伸出手被他握住。
周子息牵着明栗来到巨石后方,海水坠落,这小小天地似下了大雨。
“师姐。”周子息脸上还挂着水珠,牵着明栗的手没有放,示意她看两人的站位,自己站在巨石的边缘,朝靠里面的明栗笑道,“你赢了。”
在明栗眼睫挂着水珠抬眸朝他看来时,周子息的心跳也随着坠落的海水停了。
木屋前的众人:“……”
为什么我在这里剥花生那小子却能去玩水?
青樱双手捂脸,明明陪师姐玩水的人是我才对啊!为什么我却在这里剥花生!
陈昼面无表情地问:“他为什么在那么远?”
众人捏碎手中花生壳,朝远处的的师弟咬牙切齿地喊道:“周!子!息!”
周子息的心跳又被唤醒了。
他松开握着明栗的手摸了摸鼻子。
明栗朝他笑道:“你偷懒被发现了。”
周子息说:“这就回去。”
“走吧。”明栗牵着他一起往回走,周子息被这一牵猝不及防,有些愣然地随着明栗的力道往前走没两步才反应过来。
他还在想被师兄们看见了怎么办,等会要怎么解释才好,要是让大家看出来他喜欢师姐怎么办——
可惜他想多了。
没人在意是明栗牵了他的手还是他牵了明栗的手,大家只觉得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眼前还未脱壳的花生。
周子息刚回到木屋前就被围攻,被扔了满身花生,剩下的没剥壳的花生都被堆到他篮子里,最后变成他跟明栗在老实剥花生,其他人都去了海边玩。
明栗的衣发都在滴水,便起身说去换身衣裳来。
周子息抬首看她的背影。
付渊问:“你看什么?”
周子息:“……”
他抬头朝站在厨房窗边的付渊问:“你怎么没去玩?”
“我倒是想去。”付渊指了指屋里,“这锅汤你帮我看?”
周子息:“我看。”
“真的?”付渊挑眉,见周子息点头,便翻窗出去朝着海边跑。
等隔壁屋的明栗换好衣服擦干头发,站在门前抬头,就见周子息一人坐在对面门口剥花生壳,肩膀搭着张擦头发的白色帕子,还有几率湿发贴着他的脸颊。
他听见声音时朝海边玩闹的人们看去,沉静的眉眼中流淌着些微笑意,片刻后似怔愣地想起什么,轻轻垂眸敛去所有情绪,继续认真剥壳。
明栗安静看他片刻,没有过去,直到周子息自己发现她。
他扬着笑脸说:“师姐。”
东野狩没有叫醒睡着的两人,一直在桌边坐到天明,又到下午,黄昏朦胧时分,陈昼终于醒了。
他揉了揉眼打着哈欠坐起身,瞥了眼还没醒的明栗,站起身跟东野狩道:“师尊我先去洗一洗,难闻死了。”
东野狩:“这可不是我说的。”
他看着还在睡的明栗,曲竹月从长廊后方走来,手里提着大食盒,问他:“陈昼呢?”
东野狩答:“去洗浴了。”
曲竹月便道:“等他洗完后吃,或者问他要不要出去跟俊侠他们一起吃。”
“俊侠今早来过。”东野狩说,“因为他身上太难闻又走了。”
曲竹月弯唇笑了下,轻声问:“明栗没醒过?”
东野狩摇摇头:“她太累了。”
虽然星脉被灼伤疼痛难忍,却在回到北斗之前都不能展现分毫,若是被人看穿,难保仇家们不会接连而来。
东野狩说:“她的伤势也需静养一段时间,这期间内不能动用星脉力量。”
“尤其是行气脉。”他低声说,“不知她用什么办法强行提升星脉等级用出了生灭,但行气脉像是被大火灼烧,就快要断了。”
若是行气脉断了,她这辈子也无法重回朝圣者境界。
曲竹月问:“石蜚呢?”
东野狩说:“也许有用。”
但他不敢贸然叫醒明栗,她此时虽然睡着了,却也是星脉在自我修复,行气脉岌岌可危,稍有不对可能就坏事,还是等她自己醒才好。
明栗梦见了许多开心的事。
那些令人怀念不忍醒来的过去。
她颤抖着眼睫缓缓睁开眼,又见日落黄昏时,庭院中的花草木枝都染上绯色,却也因这份朦胧让眼前一切变得神秘和不确定。
明栗以为自己醒了,却见坐在对面的人不是东野狩而是周子息,这才明白眼前景色只是幻境。
周子息坐在廊下,曲着一条腿,双手撑在地面微扬着身看天空,察觉明栗的动静,也只是以余光扫了眼,又看回天空。
他淡声说:“师姐,不必着急醒来。”
明栗摇摇头,低声道:“我要把你们找回来。”
或许是梦境与现实的对比太过强烈,又或许是眼前大片朦胧黄昏之色太过悲伤,令人深陷其中。
明栗久违地感受到些微难过的情绪。
周子息伸出手轻捧着她半边脸,指腹轻轻划过她眼角,也同她低声说:“不用着急,你要先顾好自己,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你自伤,我也不行。”
他忽然明白一件事。
如果不是明栗复活了,那他们失去的第一个人其实是明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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