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攻玉带回来的四个仆从经过几天忙碌后, 此时整齐地站在安琳琅和周攻玉的面前。
这段时日,食肆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儿,安琳琅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睡觉都是不够的。周攻玉那日一大早将人带回来就安排他们住下,让他们跟着干活。一直忙到今日西风食肆休店, 安琳琅才得了空将四个叫到跟前来认认。
四个人, 两男两女。安琳琅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去,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他有一双栗色的眼睛,跟小马儿似的, 头发卷曲,轮廓深。应该是有关外异族的血统。他旁边的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年纪约莫三十岁, 女的二十七八的样子。这回买回来的四个人里贵的就是这两个人, 两人都是读过书的。再旁边一个小丫头, 十一二岁上下。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的。
“可都有名字, 都会些什么本事?”安琳琅打量片刻后开口道。
几人这些日子被指使着干活, 安琳琅对他们没印象, 他们对这位新主子也算了解。新主子性子十分爽利, 做事也雷厉风行,不喜欢磨磨唧唧。面面相觑,那个中年男人率先站出来。他背脊挺直地行了一礼, “小人名为杜宇,南边儿来的人。识字,会拨算盘, 懂一些养花种植的知识。”
安琳琅对这朝代的礼仪不是很了解,但看他行礼的架势微微扬起了眉头。
有一个开口,其他人就好说话了:“小人会绣花, 能做饭。曾在景王府后院做过厨娘,名唤五娘。”景王府安琳琅不晓得,周攻玉却晓得。三年前,景王因谋反被满门抄斩,
安琳琅点点头,目光看向两个小的。
两小的被安琳琅一眼扫到顿时就有些窘迫。怯生生地上前回话。少年果然是个混血,名叫南奴,是中原人与异族的子嗣。小姑娘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家中没余粮揭不开锅,亲爹把她拉到瓦市换了一袋子面。年纪还不大,将将十岁,也没有名字。
古代重男轻女是常态,但十岁的姑娘没名字也有点离谱。安琳琅也不会起名,正好看到后院盛开的一排梨花树道:“那就叫小梨吧。”
那小丫头愣愣的,被身后的妇人推了一把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道谢。
几个人是周攻玉买回来的,他的眼光安琳琅自然是信得过。先将人跟名字名对上了号儿,安琳琅就带着几个人再仔细了解一下食肆。食肆的布局其实一眼就能看得清,毕竟不大。后面的事情吩咐下去,大家各司其职便好。安琳琅让他们下去做事儿,她收拾收拾预备出去一趟。
地窖里的存货用得差不多了,桂花婶子的事儿一出,方家老夫妻俩如今也没有那个心思收菜送来食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也不能一昧地沉湎,日子还是得继续。
两个月的生意做下来,他们也算摸清楚西风食肆要运营下去该怎么调整。
武原镇确实是个马车拉来的小镇,但商队不是一年到头都有。之所以东西运送到中原能卖出天价,就是因为太少。物以稀为贵。况且去西域的路途遥远,往返要两个月。一年才十二个月。
粗略一算,其实也能明白。从中原前往西域的商队不会超过一百支,每支商队人数二十人到三十人不等。换言之,一次途径武原镇的商旅客流量,至多不过三千人。去一次得两三个月,哪怕商队全年不休的跑西域,也就只能跑五次。总共算下来,才不过一万五千人次左右。
这是安琳琅基于最大客流量的基础算出来的数字。而武原镇上有九家供商旅打尖住店的食肆或客栈。均分的话,西风食肆能分到差不多一千六百人次。这还是没算不愿在武原镇停留的商旅。若是扣除这一部分,保守估计,还达不到一千六百人次。
当然,西风食肆菜色的质量,入住率不可能在均分。但这对于安琳琅来说,还是太少了。她想攒足去县城开食肆的本钱得猴年马月。原本做菜的方式得做出调整,要将当地居民也纳入到敛财对象范围之内。
安琳琅决定改装食肆,单独设一个对外的窗口做小吃。是镇子上百姓能掏出银子买得起的小吃食。
小吃能在后世风靡全国,味道都是经过一代又一代人刁钻的口味渐渐改良出来的。那也是劳动人民智慧结晶的一种,会不会被当地人接受这事儿她一点不担心。种花家的手艺在哪里都是能闯出一片天的。而安琳琅思索了许久决定做出第一步尝试的小吃食就是——酸辣粉。
酸辣粉,材料便宜常见,出餐速度快。价格可以定低,这样武原镇的百姓也能消费得起。安琳琅从来不会小看小吃的敛财能力,做得好的小吃摊永远走在致富的最前端。
不过在致富之前,先把地窖给补齐了。酸菜鱼已经成了西风食肆的招牌,托尸体的福,远近闻名。原本打算过季就将酸菜鱼撤下的安琳琅放弃了这个打算,所以现在有个务必要解决的问题。关于好吃的酸菜能否持续不断地供给,她需要跟刘厨子谈一谈。
周攻玉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镇子上走动,武原镇可是拐子盛行。店铺交给做过生意的杜宇管,他理所当然地跟着安琳琅出来。
安琳琅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看向身边的人。
账上有资金周转以后,方家一家都换了新衣。安琳琅做主,给老夫妻俩春夏秋冬的衣裳全订做了两套。自己和周攻玉,更添了一身衬得上东家身份的绸缎。周攻玉今日刚好就是一身白绸长袍,四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皮肤白到透明,眼底都在蕴藏着细碎的光。
迎着安琳琅的目光,他微微扬起一边的眉:“?”
……不是,安琳琅突然发现一件事。周攻玉这厮除非特殊事情会分开,几乎跟她形影不离?!天啊!
眼看着她一句话没说仿佛凝眉深思什么,然后眉头紧锁,最后震惊地看着他。
周攻玉:“??”
“……没,”虽然但是,安琳琅看着迷糊不解的周攻玉心里莫名有一种赢了一把的沾沾自喜。她摸着下巴笑眯眯,心情非常好,“就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周攻玉:“……???”
“没事,”安琳琅伸出一只胳膊拍拍周攻玉的,额,小臂,丝毫不掩饰好心情,“走吧,还有事。”
说罢,拖着迷糊不解的周攻玉就到了王员外家的后院。
说起来,王家大姑娘也好些日子没去西风食肆用饭了。往日恨不得一日三餐就住在西风食肆的人,突然自几日前就没来过。连她日日不断的奶茶也没喝。
安琳琅心里几分诧异,想着借着这回也问问,于是走上前去敲了敲后院的门。
开门的是当初送重伤的方婆子回王家村的张婆子,她看到安琳琅就把人手握住了。拉着安琳琅进了后院,眉头就紧紧皱起来,连显眼得跟明灯似的周攻玉都没注意到。不过别的话也没说,就带着安琳琅直接去找刘厨子了。周攻玉不疾不徐地跟进来,一行人很快到了王家的后厨。
说起来,刘厨子这段时日手艺精进得飞速,连着得了王家人不知多少次夸赞。
王大奶奶手头松,吃的高兴了,赏银也会赏下去。为这事儿,刘厨子私心里已经将时常指点他的安琳琅当做师傅看。这不一看到安琳琅进来,连忙就擦了擦手迎上来。
“安掌柜,您这么这个时辰来。”没有明着喊师傅,但他恭敬的态度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安琳琅笑笑:“酸菜又快见底了。”
安琳琅每回来,都是来拿酸菜的。其实也不是拿,早在安琳琅准备在食肆售卖酸菜鱼时,她就是打着买的心思。毕竟刘厨子这腌渍酸菜的手艺是独一无二的。旁人用一样的程序一样的料儿,也腌不出一样的味道。安琳琅也试着做过,跟他的酸菜比起来,就是差了那么点劲儿。
做不出这种味道,安琳琅也不纠结,干脆就跟刘厨子商量着花钱问他买酸菜。刘厨子以为她是要自家吃,连凶带推的死活不收钱。收了钱还生气,还犟脾气地腌好一批就给安琳琅送一罐子过去。后来听说西风食肆酸菜鱼出名,也还是坚持不收钱。
他自认受安琳琅点拨可比自己那几摊子酸菜值钱,这手本事都够他吃一辈子的。
说着话,他将人往后厨里头引:“酸菜吃完,您使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给您扛两罐子过去。”
“不用,我自己过来取。”
虽然他死活不要钱,安琳琅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拿。现在是客流量少,她拿刘厨子几坛子酸菜不碍事。将来走向县城,将酸菜鱼做成一道名菜,那可就不是几罐子的量。
安琳琅有心想跟刘厨子好好谈谈,但刚坐下就听到刘厨子叹气起来。
“府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仿佛一尊亮菩萨像跟着安琳琅的周攻玉突然之间开了口。
刘厨子抬眸看了一眼周攻玉。安掌柜的这相公,无论他看多少次都觉得晃眼。他摇了摇头,须臾,又叹了口气:“大姑娘得急症了。马上就到送秀女入京的日子,如今王家上下都急得要命……”
安琳琅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想那姑娘讨喜的模样,安琳琅还真有些担心:“什么急症?可看过大夫?”
“倒不是什么要命的急症,就是,就是……”
刘厨子叹息了一口气,“大姑娘突然冒了一脸的脓包。好好的一张脸,毁得没眼看!”
安琳琅:“……”
“整日又痒又疼,一张脸油腻腻的。”刘厨子唉声叹气,“王大奶奶都快急死了,青云路就在前头,怎么刚准备入门就摔跟头。”
安琳琅额头的汗默默地冒出来:“……”特么,该不会奶茶喝多了是爆青春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安琳琅:心虚……
呜呜呜呜呜,五点没爬起来,睡得跟猪一样,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