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老板的帮助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侯垚就选定了一身不知道哪个败家子卖出的一套高档儒衫, 几乎就跟新的一样,外表看不出有什么缺陷,就是领口里面,磨掉了一点纱。 在成衣铺里能淘到这样的衣服绝对称得上是完美,侯垚果断地就选中了, 周玉那边可就难产了,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想好要那件, 侯垚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他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 因此只能强行中断她的纠结,最好的办法就是全买了。 周玉自是喜出望外,直呼祖宗保佑总算是后半辈子有了依靠。 出了成衣铺,两人的包袱都大了一圈。 侯垚带着周玉到了墨香客栈,上次集合去府城参加院试时在这里住过两天, 那一次他跟一众学子住的是通铺,这次带着周玉自是不可能住通铺,就要了两间人字号房, 更好的房间自然也住得起,只是太浪费了没必要, 安排好周玉的住处后,侯垚就开始准备拜帖,以及登门的礼物。 …… 知州府 何建白坐在书房一手撑头,心中有些烦闷, 眼看着就又要过年了,任期又短了一年, 再两年他九年任满就要回京参加外官通考,也就是要去做个述职报告, 能不能继续当官可就在此一举了, 他被放在崖州这种地方,自是关系网不牢靠的, 唯一能让他继续当官的依仗便只有政绩了, 只是这些年下来,别的都还好说,什么治安、税收、建设等等, 不说多出色,但也还算是中肯,至少能糊弄过去, 唯有文教一事让他愁眉深锁, 崖州这地方,难,太难了, 虽说整个南海府的文教都不行吧,但别的州偶尔还能出一、两个举人, 只有崖州这地方,毛都没有,倒不是崖州没有文人,只是崖州留不住文名, 其实无论是州学、县学所培养出来的好读书人也不少, 大夏国规定,只有犯谋逆等重大罪行的官员家族子弟不得参加科考, 其他罪名的官员犯案并不影响家族子弟的科举资格。 这些人中不乏有人家学渊源,只是这些人虽在崖州就学过, 但到最后参加科考时必然都是想尽办法去别的地方参考。 这点也不能怪知州这个父母官, 毕竟崖州成为流放地近千年,早已经声名在外, 有能力的自然也就没人愿意以崖州生员的名义去参考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信可以问问何建白, 看他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代表崖州参加乡试吗? 考中了以后任谁见了不得疑惑地问上一句:你家祖上犯的是什么罪? 不管其是不是罪官之子,都不愿意戴上这样一顶帽子, 这才是崖州文教的困局所在。 何健白愁啊,可如之奈何?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老爷,外面有位秀才自称是您的学生,送了一份拜帖。” 何健白微微诧异,通常来府上拜见的都是需要参加院试的童生, 秀才已经通过了院试大考, 更高一级的乡试,他所能给予的帮助非常有限, 还不如州里的学政官们知道的多, 所以秀才来府上拜会的确实非常罕见。 “把拜帖拿进来吧。” 门子把拜帖送了进来。 拿到了拜帖后扫了一眼,打开扫了一眼, 拜帖中写的是想登门谢恩,看到后面的落款姓名,他立马想起了这人是谁, 半年前自己亲自领队,带着州里的生员去府城参加院试, 在考场外等候时,看见有个队里的考生直接在考场睡着了,差点没把他气死, 后来还是他想办法让考官帮忙把人给叫醒了, 也多亏的这一叫,才让州里多了一个秀才。 现在这个秀才要来拜谢倒也说得过去, 自己确实对他有恩, 拜帖中还有一首赠诗, 赠恩师何知州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看完赠诗,何建白顿时眼前一亮, 这绝对是一篇难得的佳作,不输当代任何才子名篇, 此前他对这个叫侯垚的秀才其实并无几分看重, 一个能在考场睡着的人,自是不能让人产生好感, 但是现在有了这首赠诗可就不一样了, 能写出这样诗篇的人,其才情先不说进士,中举人的几率可达八成, 大夏国的科举分为常科、制科和武举三种, 制科是选拔专业人才的考试,一般都是自觉常科无望的人才会转修制科, 当个技术官,也总比一直考不中好, 比如县衙的典史、主簿等官员,便都是制科出身, 武科是选的是武官,武官没有军功就算考得再好,其实也没什么用, 只有常科才最受重视,也是取士的关键考试, 竞争压力也最大,文教政绩也主要体现在这一科上面, 常科主要考:诗赋、经义、论、策四种。 这四门课只要任何一门能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准, 那么只要其它科目还过得去,基本上中举人是肯定没问题的。 何建白渐渐兴奋起来,明年就是秋闱,如果能让这个秀才不去其它地方参考, 崖州不就很有可能出一个举人了, 当即在中心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其留在崖州。 “来人,去墨香客栈回帖,明日未时请侯公子过府一叙。” …… 侯垚带着诸多礼物前往知州府上拜访, 没想到何建中出乎意外的热情,完全没有任何端架子的行为, 两人一阵寒暄过后,就真的如同有多年师生情谊似的, 他心中纳闷,不知道这何建中堂堂一知州为何会对自己一个秀才这般亲热, 当即决定先稳上一波,等弄清楚何建中对自己亲热的原因再说。 “介丘啊,你的这篇诗作是为师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既有如此才华明年的‘秋围’可要参加?” 介丘是侯垚的字, 大夏的礼法,‘名’是出生三个月时由父母命名,只供长辈称呼,自称其名则表示谦逊, 而‘字’则是20岁举行加冠礼后师长给取的,用来供社会上的其他人来称呼, 当然,也只有读书人之间有这些讲究,普通老百姓才不会管这些, 听何建中提到‘秋围’,侯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有一丝迫切, 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回恩师,学生可能是不会参加了。” 何建中略微有些失望道: “哦,是对自己的功课没有自信?” 看到何建中这副模样,侯垚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个好机会: “回恩师,对功课方面学生还是有几分自信, 无论是诗赋、经义、策论学生的水平都还过得去,只是……。” 何建中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侯垚是跟别的学子一样想走 当即就有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道: “你要去其它府应试?你可是我们州的生员啊,怎么能这样呢。” 这一下就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侯垚当即解释道: “恩师误会了,垚,并非是要去别府参加‘秋围’, 而是因为一些其它原因无法参加‘秋围’。” 何建中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介丘这话是何意?既没有学识问题,又没有去其它府参加‘秋围’的打算, 还有何事能让你连‘秋围’都顾不上参加?” 侯垚略微沉吟了一会,便决定赌上一把, 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求道: “请恩师恕罪,学生给您丢人了……。” 何建中脸色阴沉下来,并没有扶起侯垚,反而说道: “我知你必然有事,不然也不会来我府上,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种大事, 竟能让你连‘秋围’这么大的事都受影响?你且仔细说给为师听听。” 侯垚低着头道: “事情的起因是学生偷偷喜欢上了一个黑瘦的渔家女子, 因怕人笑话,便偷偷带着该女子去了海上的荒岛生活了一段时间, 冷静下来后,觉得既然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不应该怕别人的异样的眼光, 所以便又想带女子回家见父母了, 哪知刚回到家就看见村里的里长白涛和两个邻长,意图侮辱我母亲, 学生怒气冲冠,失去了理性,就伤了那个白涛, 救下我母亲后才知道,家里遭了大变故,且都是垚闯下的祸, 因为学生的任性,不告而别, 村里人都说我是被海盗给抓走了, 然后恶霸里长又早就在觊觎我家的田产和我母亲的美色, 这才对我家动了手,先是将我父亲以不敬公堂的罪名关进了大牢, 又在逼我母亲卖了家中田产,最后欲公然对她行不轨之事, 学生实在没有办法,今天来便是想求恩师帮助,救我父出牢狱之灾。 至于其它的,学生都愿意一力承担。” 何建中拍案而怒道: “你怎么如此糊涂?那里长现在如何?伤得有多重?” 侯垚哭道: “学生只知道自己戳瞎了他一只眼睛,之后便晕了过去, 后来白涛又纠结了一帮赖子打到我家,女友为了保护我和我母亲,便动了刀子, 人多手杂之下,出手没个轻重,又砍断了他一支手, 之后我知道县衙的典史是白涛的妹夫,事情只怕不好收场, 学生便只能带着母亲来了州城,求恩师帮忙拿个主意。 只求能保护我爹娘的平安,学生甘愿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