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体会苏世长现在的心情,在秦王死后,他也曾经想过辞官归隐,以此躲避太子将来的清算。可是后来想想觉得不现实,太子若是登基,他被打压还算走运,倘若太子为刘文静报仇, 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身为秦王府旧人,兼自己还和齐王有不可言述的恩怨,他自己是没有退路的。 见苏世长犹豫不决,陈叔达沉声道:“其实楚王并非毫无优势,眼下神策府人才济济,便是世家也有所倾向。太子被禁足在东宫,朝堂上唯楚王马首是瞻, 更有圣人支持楚王, 你担心什么。” “圣人属意楚王?”苏世长愕然道:“可楚王非嫡非长啊。” “圣人不是属意楚王, 是支持。”陈叔达纠正他的措辞,言道:“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圣人的打算。” 苏世长皱眉思忖片刻,言道:“你的意思是,圣人要用楚王制衡太子?” 作为天策府旧人,苏世长自然是知道圣人曾用秦王制衡太子的旧事。 “难道不是吗?”陈叔达反问。 苏世长哑然,仔细一想还真是,于是他叹道:“圣人这么做,迟早祸起萧墙。” “这就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陈叔达可不管皇室争斗,他现在只有两个想法,一是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二是为秦王报仇。 苏世长拱手道:“既然如此,世长愿为楚王殿下效力。” 他也清楚,自己身为天策府旧人,将来太子一朝登基, 官能不能保住是其次,重要的是一家人的性命。 “好。”陈叔达大喜,托起他的手掌,笑着道:“有世长辅弼楚王, 何愁大事不成。” 苏世长苦涩一笑,这一次他也只是被逼无奈而已。 待陈叔达走后,又一人上门拜访,来人是他老乡,也是原天策府旧人,苏勖。 苏勖乃是前隋宰相苏威之孙,故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苏勖和苏世长都是京兆武功人,同族不同支。 “贤弟今日怎会来此?”苏世长引苏勖坐下,问道。 苏勖苦笑道:“唉,有要事相求兄长。” “何事?” “家祖病危,奈何小弟囊中羞涩,实在无钱医治,特来向兄长转圜一二。” “苏公病了?”苏世长一惊,忙道:“你要多少,我这便让人取来给你。” 苏勖难以启齿道:“五千两。” “啊?”苏世长惊愕道:“什么药物如此之贵?” 苏勖叹道:“郎中给祖父开了一张药方,其中有一味药需要辽东野参,故而才要这么多的钱。” 说起这话,苏勖只觉得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苏氏竟会因钱而犯难。 这事情,他都不敢和祖父说,生怕祖父气晕过去。 苏世长皱眉道:“辽东野参我也听说过,此物最贵也不过一千两一支,怎会变成五千两?这不是坐地起价么!” “唉,不瞒兄长,我自然知道这是药商坐地起价,可他们说眼下高开道在辽东戒严,野参难以运过来,只能走海路,是故才会这般昂贵。” 闻言,苏世长一叹,如实道:“贤弟,你我是自己人,我也不骗你,眼下我府中生计也不好。朝廷俸禄,仅能供我一府人生活,积蓄不多。不过,我可以给你帮助一二。” 他说的大实话,没有秦王发福利,以他所在的部门,几乎没有油水可捞。更何况,他也不屑去做那种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听苏世长说没钱,苏勖更觉得尴尬,连忙道:“不了不了,我再去别人那里看看。” 说完,他连忙告辞。 将苏勖送到府门口,苏世长忽然叫住他,踌躇道:“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你。” “兄长说的是谁?”他不解的问。 自秦王死后,他们这些天策府旧人如同瘟神,平日里往来的达官显贵对待他们态度大跌,很多人甚至都不愿见他。谷菟</span> 想他苏氏也曾豪阔,但自隋末以来,祖父苏威先后效忠宇文化及、李密、洛阳皇泰帝,后归顺朝廷,不得圣人召见,只能郁郁在府,以往苏氏的田产也都变卖的差不多了。 以他曾经在天策府的那点积蓄,根本拿不出五千两银子。 “楚王。”苏世长说。 “楚王?”苏勖一楞,旋即苦笑道:“兄长,我与楚王素无往来,他岂会借钱予我。” 苏世长道:“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有些事情,苏世长不打算和他明说,他不会学陈叔达,直接劝说苏勖为楚王效力。 他让苏勖自己选择。 “贤弟,若你真的找不到人相助,我愿意陪你走一趟神策府。正好,我也即将前往神策府履职。” “履职?”苏勖一楞,不可思议道:“兄长要去神策府为官?” “不错。”苏世长直接道:“方才陈相亲自邀请,我想了想,答应了他。” 苏勖也不傻,很快就发现不对,于是说道:“兄长这是打算转投楚王门庭?” 说来尴尬,虽然他们是朝廷臣子,但是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秦王臣子。 自秦王死后,天策府废置,苏勖也只能闲在家里。毕竟,他以往的官职是秦王给的。 苏世长和他不同,前者好歹还有一个谏议大夫头衔,能够领取一份俸禄。 但是苏勖可没有,他从前只是一个天策府典签。 苏世长苦笑道:“不然呢,去东宫吗?” 苏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倘若真的走投无路,我会来寻兄长。” “好。” 苏勖走后,又去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家里借钱,结果不出预料,基本上都是没有钱借给他。 晚上回府,弟弟苏亶迎了上来。 “大哥,可借到钱了?” 苏勖难受的想哭,但是不敢哭,而今苏府全靠他支撑,自己若是倒下,一家人可就完蛋了。 “二弟莫急,我已有头绪。” 他们的父亲苏夔在大业年间去世,祖父苏威又不受圣人待见,二弟还未出仕,眼下家里只有他一人顶着。 苦啊! 苏亶欣喜道:“太好了,这样祖父就有救了。” 闻言,苏勖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丝笑容。 苏勖回家后,先是探望一番熟睡中的祖父,然后陪坐一会儿,紧跟着返回自己房间。 他告诉二弟有头绪了,但实际上毫无头绪。长安权贵,他认识的人很少,又因秦王之故,现在更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他往来。虽然他以往在天策府地位较低,但是身上天策府的烙印却一直存在。 是故,没有多少人敢接触他。 根本原因还是东宫太子。 朝臣们都知道东宫和天策府曾经之间的斗争,现在秦王故去,谁敢得罪东宫,帮助天策府旧人? 没有! 想来想去,苏勖想起苏世长的话。 或许,只有楚王能帮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