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河东闻喜裴行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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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清雪渐渐从的极乐巅峰中回过神来,发现天已大亮,隔壁的婆婆卢氏似乎也已经起床了。她一个晚辈新妇,总不能让婆婆给她做早膳。袁清雪脑子一清醒,一把推掉还压在她娇躯之上的杨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睬他,抓过衣服就穿。

杨琦在一旁很邪恶地笑着,也跟着起身穿衣洗漱。两人才匆匆从房子出来,就见卢氏正安然地坐在客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袁清雪俏脸一红,低声说了句:“娘,我先去做早膳了。”说着转身就要走,卢氏笑道:“不用了,我都做好了,等下就可以吃了。”

袁清雪听得脸色更红,也不好说什么,只狠狠地又瞪了嬉皮笑脸的男人一眼,低声嗔道:“大坏蛋,都怪你。”

杨琦无所谓,厚着脸皮笑了笑,也就混过去了。

吃完早饭,袁清雪赶忙抢现着去刷碗,卢氏在一旁笑呵呵地道:“雪儿,让琦儿去吧,你陪我去香积寺烧香还愿。”

袁清雪点点头,扶着卢氏走出了院子,留杨琦一个人在家里收拾这些杂务。对于一个即将上任的四品武将而言,这些事本不该他做,但杨琦前世做惯了的,他笑呵呵地收拾了个干净。

杨琦一个人待在家里,也觉得闷得慌,想着趁卢氏和袁清雪不在家,不如出去走走,天已渐渐步入秋季,酷暑已过,寒秋又未至,就气候而言,还是很适合在外闲逛的。

寅时的长安街显得异常的热闹,杨琦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雕花锦袍,腰际束着一个绘着虬龙闹海图样的白玉腰带,丁香味的湖绿色香囊配上半弦月的白玉坠儿,高高束着髻发,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子俊雅若芝兰玉树,看得路上行人皆是眼前一亮。

杨琦也没什么目的地,就在朱雀大街上闲逛着,又去悦来茶馆品了一会儿茶,听听小曲儿,时间消磨得倒也很快。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一阵曼妙歌声伴着琵琶琤琤脆响,透过屏风袅娜飘荡。杨琦正走在街上,闻声便停下脚步,倾耳细听,发觉歌声是从不远处一家路边酒店传出。正好他闲逛了一个上午,肚子也有些饿了,便进店准备小憩一时。

店内酒客众多:大堂内七八张方桌旁坐的多是些贩夫走卒、散兵游勇、浪子游侠之流的人物;几个雅间则盘踞些衣帽光鲜﹑肥头大耳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唱曲声就是从其中一个雅间传出来的,偶尔还夹杂着吃吃的浪荡狎笑声。

杨琦在一张空桌旁坐下,要了一壶江浙黄酒,两碟小菜自斟自饮。只听那唱曲声未绝,“盘龙隋镜隐,彩凤逐帏低。飞魂同夜雀;倦寝忆晨鸡”唱曲女子嗓音婉转圆润,又有一个男子雄浑的歌声应和。曲子是当年隋文帝身边文学侍从之臣薛道衡(墨兰的爷爷)所作,唱的是独守空房的妇人思念随军出征的丈夫,“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哪能惜马蹄!”

这诗说得不差,朝廷一时讨伐塞北突厥,一时出兵辽东高丽,从军之人何有归期?曲意极尽幽怨,杨琦不由点头暗赞:好曲!从门窗望去,但见,那雅间中央一张大圆桌,桌上堆满佳肴美味,席上坐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酒客。

这酒客衣着华美,系着红头巾头巾上镶的是蓝田美玉,穿着大绿衣袍,袍子是上等的蜀锦织物,脚下一双鹿皮软靴,作富家子弟打扮,再看他面庞瘦削、胡子拉渣、发脚凌乱、衣袍邋遢,靴面上沾满泥污,狼狈不堪,好似刚刚经历千里逃亡。他左手边桌面上明晃晃的放着一把弯刀,右手环臂将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搂坐在膝头,肆无忌惮地调笑着。酒桌下首圆凳上坐着一名柔美少女,怀抱琵琶弹奏唱曲,人如春花绽放声如娇莺啼谷,先前的唱曲就是出自她的檀口。

一曲终了,琵琶声嘎然而止。那酒客拍掌叫好,说道:“人美曲妙,不错不错!”

“官人既觉曲秒,不若再听一曲如何?”那唱曲的女子声音宛若出谷黄莺,听得人如沐春风。

“好,那就再来一曲,唱得好了,少爷我大大有赏。”那酒客一看就知是一掷千金的富家豪客。

那女子脸上甜甜一笑,顿了顿,调了调弦,婉转悠扬的声音伴着阵阵清越的琵琶声再一次响起,却是陈后主的《玉树》:“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那酒客以指击桌敲着节拍:“世人都说陈主守得美人却守不住江山,在我‘天下武功第三之人’裴行俨看来整座江山也换不来一个张丽华!不过,有你这小美人作乐,却也不太输于皇帝老儿。”说完,捏了一下怀中美人的脸蛋,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又伸臂将她揽在怀中。

那美人伸出纤纤玉手点着裴行俨额头,娇嗔:“大难临头还有心情饮酒听曲享乐。当真是死性不改!”

别人或许不识此人,杨琦心里却是明镜似的,裴行俨就是《隋唐演义》中的第三条好汉裴元庆的历史原型,是名将裴仁基之子,河东闻喜裴阀二房的大少爷,现在正在张须陀帐下效力,在长白山一带与白衣知士郎王薄打得不可开交,只不知为何会从山东诸郡一路跑回了长安城,还显得如此狼狈。

裴行俨武艺极高,善领骑兵冲锋陷阵,两柄八棱梅花亮银锤几逢敌手,在张须陀帐下是先锋官的不二人选,不知何故会一路逃往长安城,虽豪气不坠,依旧显得有些狼狈。杨琦定睛看去,浑身一颤,那怀中美人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正是上次七夕诗会花魁大会的候选人之一、品玉阁第一名伶燕菲儿。

此女上次正是一曲《玉树》惊艳全场,只是被杨琦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扫了兴致,想来对杨琦也是恨极了的。此时此刻再遇,杨琦坐得角落稍偏,倒也没让她瞧见。

杨琦心中奇怪,史书上说裴行俨是个勇猛却稍显木讷的将才,此时看来,他在风月场中如此熟练,却与史书相悖。杨琦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将那雅间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裴行俨捉住燕菲儿的手香了一口,“晦气!本少爷身为‘天下武功第三之人’,只要不是张大将军亲自出马,谁又能奈何得了我?”

那燕菲儿“咯咯”一笑,道:“为何你只是第三?谁又是第一?”

裴行俨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道:“这第一自然是西域摩尼教教主查行云了,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市井坊间早已不闻其声;这第二正是少爷我的顶头上司张大将军。张大将军如今威振东夏,因功迁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王薄小儿主力早已溃败,只是借着太行山的地势苦苦周旋。我嫌那军中生活单调枯燥,这才单人单骑跑出军营来,一路上杀了十来个前来追击的亲兵护卫,哪里还敢回去见他?”

杨琦暗暗一想,这人还真是个雅人,打仗没打完,就急着回长安城抱着美人儿喝酒听曲,若不是张须陀怜他才华,有意要培养他做大隋军中的第二人,岂会只派了十几个亲兵追击,早亲自出马把他押回军营军法处置了。

那唱曲的女子唱完,领了一锭银子,抱着琵琶躬身告辞,裴行俨依旧我行我素,搂着燕菲儿大喝花酒,压根没把军纪军法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辽东战场局势稳定,王薄不过是苟延残喘,张须陀不全面剿杀,不过是想拥兵自重以待时机而已。

裴行俨的父亲裴仁基官居二品护国将军,正是大隋军中的第二人,此时正远在涿郡防卫着帝国的北方,时刻盯着蠢蠢欲动的东突厥。东突厥启民可汗已经病入膏肓,久卧病榻,早已没有神智,其长子始毕雄心勃勃,只待正式接位后便兵发玉门关染指中原。裴行俨原本在其父帐下任职,被杨广一纸诏书调到张须陀帐下,心中本就不服,现在自然不会随他一起拥兵自重,所以才一路从辽东郡跑回长安城。

昨日炀帝在朝中又吵吵嚷嚷着要去江都南巡,只是那百丈龙舟尚未正式完工,这才没有起身。众臣见留不住帝王,也不再强行阻止,只得任其胡为。炀帝虽尚未动身,却已然定了已故太子杨昭的第三子代王杨侑为长安留守,又派了杨侑之兄越王杨侗为东都洛阳留守,俨然已经为出巡做足了准备。

杨琦对于这些事情无力改变,却知道一年后启民可汗死,始毕可汗率20万突厥精骑南下进军关内,与马邑郡郡丞刘武周里应外合,将隋炀帝包围在雁门关。雁门关就在马邑郡,杨琦此去风险,只想着怎么对抗野心勃勃的刘武周和突厥人,此番遇上这军中良将,倒也有心结交。

杨琦拿了一壶酒,只身笑着走进了裴行俨所在的厢房,在燕菲儿惊诧的目光中缓缓坐下,道:“裴兄,可否与小弟共饮一杯?”

裴行俨自然不认识杨琦,顿了顿,道:“你是何人?先报上姓名,我裴行俨从不和无名小卒喝酒。”

杨琦心中一笑,果然,此人大大咧咧傲气十足,却也是个好相处的人,比那些笑里藏刀的阴险之辈好得太多了。杨琦不卑不亢地道:“裴将军豪气干云,杨某是诚心结交。鄙人杨琦,弘农人士,先父杨逸尘,曾任御史中丞,想来裴将军也有所耳闻。”

果然,那裴行俨双目之中亮出一抹精光,仔细瞧了瞧杨琦,道:“你真是杨御史之子?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不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这个朋友,裴某交了。”说完哈哈一笑,抬手与杨琦碰了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喝完酒,裴行俨抹了抹嘴,道:“听闻杨兄欲效汉班超之志投笔从戎,已然被陛下认命为马邑郡四品参将,以后你我便是同僚,当一同为我大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