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智被自家老爹弄得不知该怎么办了,就只会站着发呆。
却不防又被他老爹杵到胳膊疼,直问到脸上来,拧着让答应刚刚的事。
程智晓得他爹眼下正在兴头上,他要是真敢不答应,那就得真挨揍,于是只能无奈地点头,苦笑着说好,好,好。
程老爷子这才满意了,吁一口气,满脸是笑地看着庄稼地,又和程智念叨起种地的事情来。
程智听着听着,本来沮丧的心思就不知不觉跑走了,全都听进去了,眼睛也越来越亮。
话说,他家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只会念书就行却不需要做活。他小的时候,每次家里春播秋收,学堂里也是要放了假,让学生回家帮着做活的。
是以,程智也曾跟着老爹大哥一起下过地打过下手,也懂得一些地里的事。
他爹程老爷子这一通说,他就听出门道来了。
他爹今儿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反反复复说那些活计该咋咋做,跟以往有一样有不一样的,还说大侄女槿丫头给画了图画,好几十张呢,让按着上面的法子种地,还种的是新庄稼,是海外边来的,是本朝廷没有的,用处大着哩。
新庄稼当然是好,可能种成也很难。且,用处也分有大有小,庄稼和庄稼还不一样呢。
程智一听说也有图画,当然也高兴,就连忙问他爹,那快给说说,到底用处是什么?都能做啥啊?
程老爷子正说的兴起,被打断了,就有点不高兴,一板脸一瞪眼,大声呵斥道:有啥用处能做啥?我刚刚说了都没听见咋的?那可是庄稼,是新式的没见过的!大丫头说了,能榨油,能出布,还能干别的!多着哩,你都听啥了!
程智被自家老爹喷了一脸唾沫,很委屈。
心说您老人家净念叨咋种咋侍候了,也没说能干什么啊,我听啥我听?
可眼下他也顾不上诉委屈,一心里只是寻思这新庄稼了,于是就忙陪着笑脸,说他错了,那槿丫头既是画了图画,那能不能给他也瞧瞧,他听着这庄稼不简单啊,闹不好种出来真要成大事呢,说不得,皇上还能给赏赐一座大牌坊呢!
程智是童生,再怎么地也比程老爷子懂得多,这新庄稼他听出来了,要是真的像他爹说的,那用处可就大了,要是真能成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那是功在千秋,利在社稷啊!
这,这,这个真能成?
别说程老爷子,就是他,只要一想到这新庄稼成了,那到时候他家的光景,那也是忍不住要欢喜地跳起来大声喊叫了。
这要不是童生的身份在这儿拘着,他都恨不能拉着他爹使劲摇晃着逼问呢。
程老爷子看老儿子那样高兴,自家就更是禁不住乐。
只是随即却又皱了眉头叹气,说:唉,要是真能成,咱老程家出息了,老大也该明白事儿了吧?
程智正在兴头上,想多听听大侄女这个新庄稼的事,却忽听他爹又给来了这么一句,不由也皱了眉头:他爹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又寻思往回合家的事了?难道就不怕寒了他大孙女的心?!
要说分家这件事,程智真是生她大哥的气。一家子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心怎么那么狠,就能把自家亲弟弟撇了光顾自己?
平白欠了二百两银子的债,程智闹心不?那肯定的啊,搁谁谁不嫌弃晦气!
可是,那也不能就不认兄弟了吧?哪有那样做人的?
话说的,自从分了家,他还几乎没和他哥说过话呢,看了就生气。
他爹的心思他也猜到了,就是他大哥是长子,老爷子想着养老的事呗,当时是气的不行,可后来事情平息了,就又心思活动了,觉着再咋的也是亲儿子,只是一时糊涂,眼下家里好了,没那些事儿了,还是一家子都在一起好。
程智觉得他爹想多了。
为啥?
还能为啥?那就是他们这几个弟弟没啥想法,可那还有一个槿丫头呢,你让人家怎么想?
怎么的?
人家一个人把家里的债都还清了,还给盖了大院子,没让全家人去讨饭,没让全村人看笑话,一个小丫头家家的,多大的气度啊。
那他们这些当儿子的都做什么了?除了闹了个分家,啥也没干!怎么,现下事情太平了,看到好处了,就又想着合回来一起享福?怎么脸那么大?
别说那个大侄女,那就是他,那也心里过不去!
程智本想跟他老爹说说这个道理,可是看着程老爷子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唉声叹气的神色,就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
还是算了,现下老爷子就是想想,应是也不会这么做,还是等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