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定睛再看时, 便见到一条极为眼熟的大型黑色狼犬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正扒在那贵客旁边的凳子上,一脸垂涎的望着桌上的肉脯垂涎欲滴。
“哎哎哎你这狼犬莫要打扰贵客休息, 怎就你自己,你家主人呢?快快下来,一会我拿些吃食给你!”
茶铺老板边说边向后撤着身子冲那狼犬招手,却是惧于它体格硕大不敢真的上去拉扯, 只一脸着急的佯瞪着它, 生怕它惹得这位贵客不快, 掀了摊子再将它给打杀喽。
黑贝扭头冲他汪汪叫了声,却是一动不动, 转而凑到白衣男子身前抬起爪子扒拉他放在腿上的手, 呜汪的仰头叫唤了声。
“哎你这--”
老板话未说完, 便见那贵客好似极为感兴趣似的, 用那在他看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将一整盘未动过的肉脯端到地上, 而后便就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大黑犬欢快的大快朵颐。
这一盘肉脯依他看至少得要个半两银子, 竟然就这么到了狗肚子里, 真是何不食肉糜啊。老板心喜于自己竟拽了句文雅词, 又见这边无事发生才转过身招呼旁的客人去。
男子看着黑贝将一盘肉脯吃完后, 又将桌上的肉松饼端下来给它,似是不曾注意到周遭看过来的视线,他好像很喜欢这只狗,在它专注的进食中, 试探的伸出手去抚它的头颈上的毛发。而它亦不曾挣扎抗拒。
将桌上一碟一碟的点心都投喂给它后, 又吩咐人取来一碗干净的清水放在地上,等它吃饱喝足了,又从袖中取出一张青色锦帕一点不心疼的给狗擦嘴, 只还来不及收回,这锦帕便被它一口咬住呜呜两声尾巴都不摇一下就撒欢跑得不见踪影。
男子似是愣怔了瞬,听得周遭隐忍的喷笑声方才回过神,摇摇头不甚在意的耸肩笑了下,唰的声打开骨扇身形一闪便入了马车,不多时,马车便消失在长街拐角,徒留原地围观原委的百姓轰的声嘘笑开来,一时热议不绝。
黑贝回来时已过了晚膳时辰,纪妤童见它腹中鼓鼓便知它定是在外面觅食归来。再看到它嘴中叼着的一块角上绣着一修字的青色锦帕时眸中一闪却是不曾露出异样,表情些微嫌弃的将帕子自它口中取出,抬手在它脑袋上弹了下轻斥道:“怎么这从外面叼东西回来的毛病还是不改?这帕子你是捡的还是从别人家身上拽的?”
黑贝不会说话,只睁着黝黑圆溜的大眼睛充满亲近与求表扬的神色仰望着她,身后的黑色大尾巴亦飞快的摇动着冲她兴奋的汪汪直叫。
纪妤童似是拿它没办法终是无奈的笑了下,旋即又皱了下鼻子嫌弃道:“你这是吃了什么东西,口中味道如此之大。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你便将这帕子还还给人家,不过你还回去人家估计也不会要了,回头我备些银子你一并带去权当是赔礼了知道吗?”
“汪汪!”
见此,她方转头对一旁抿嘴笑着的二婢笑道:“准备些温水吧,待会我给它洗一洗。”
二婢自是无有不从,道了声是便蹲身行礼告退出去。
屋中只剩下一人一宠时,纪妤童让黑贝去门口守着,自己则来到屏风前的灯架前,将琉璃灯罩取下,才将浸了黑贝口水的锦帕照到烛火上,不多时,素静无物的锦帕上便缓缓显出一行红字。
“安否?需否?见否?”
寥寥几个字好似都带着主人玩世不恭的调调,纪妤童忍俊不禁的莞尔一笑,心中也着实是松了口气。
当日她被带走的太过突然,事后也有想过靳五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那里,思来想去要么是自己去翠山时就已暴露一直被人跟踪,要么就是周洺修那里出了变故。
可自己与那女孩身份互换做的隐秘,应不会引得怀疑才对。那么周洺修那里应该更没有可能被发现才对。她与他的交集少之又少,如何也不应该会引得他的注意。
而那时她骤然于皇宫苏醒,又心有牵挂,面对暴怒的他时真的无法做到孤注一掷,而后为了维护那虚假的和平,她更是不敢去问,亦不敢问他周洺修之事,因她知道,若她问起,只会适得其反,甚至若他无有关注周洺修,那么经由自己之口说出的他不知道的男人的名字,会给他带去怎样的灾难。
所以,现下得知他还好好的,她便放心了。
翠山实是一座宝山,树林茂密气息清爽将白日里的炎热暑气尽皆挡在外面,只余阵阵清幽静静流淌,夜深人静时更是万籁俱静,使人安眠。
缪靳何时回来的她不知道,她只在睡眠中猛然感觉身后蓦地传来一股热意,随后腰身便紧跟着一紧。
她猛地睁开眼,枕边的手同时伸向枕下握住刀一刻不停的向后挥去时,面向内侧躺着的身体却先一步被人掰正,高高扬起的手亦被人一把握住,稍一用力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便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掉落在屋内铺就着的软毯上,
“是朕。”
熟悉而灼热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令纪妤童紧绷的身子霎时一松便脱力般仰躺在软枕上,胸口还在急促的起/伏,那双再无睡意的清眸中于床帐外朦胧的烛火映照中似是燃着两簇火焰惊怒的瞪着上方之人,半晌方慢慢恢复平静。
却又仍觉不忿,抬腿便朝上踢了一脚,嗓音有些发紧的埋怨道:“皇上怎深夜返回,扰人清梦不说,还恁地吓人。”
缪靳却俯贴着她低笑了声,修长有力的长腿受了她在他看来如闹抚般的一击后便将玉足自己与困在床榻间。
“除了朕,妤儿以为还有何人能避过靳宁卫的把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入娘娘香闺,嗯?”
话落,又一手捏着她的下颌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紧紧凝着她,似是别有意味道:“妤儿与朕同床共枕如此之久,怎连朕都分不清?”
又瞥了眼床帐外地上躺着的银钢小刀,转过眸接着说道:“有如此多人保护着,妤儿还如此警惕,可见是那些侍卫让妤儿觉得不够安全,该罚。”
其实缪靳已有好几日不曾见她心中着实想念,这才不顾劝阻深夜返回。方才见她软着身子安稳的侧躺在床上时,便觉一切辛苦与布置都是值得的。
他亦想立刻就抱着她与他鱼水交融彼此缠绵,可她的警惕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说到底,她潜意识里仍是不信任他的。
纪妤童无端被搅了休息又被夜袭受惊已是极为烦躁,见他又疑心病上更觉不耐,遂再开口时,语气便不客气的有些发冲:“皇上自己夜袭还反来怨我不成?我正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抱住我没吓昏过去已是万幸,你非但不夸我警觉敏锐,竟还埋怨我?!左右那些都是你的人,你爱罚罚都与我无关。现在请您尊手拿开,我要睡了。”
自顾说完,她当真闭上眼,甚至不客气的抬起手啪的下打在钳着自己下巴的手腕上,趁他愣神间已逃离他的掌控翻身欲要睡去,却顿觉天旋地转,人又被猛地翻转回来。
这下纪妤童当真是真怒了,睡得格外粉嫩的脸颊因为生气霞色更重,连唇瓣上都更红了些,“你这唔--”
却刚一启唇,烦躁的话还未说出,便被一双泛着微凉,但气息灼热的唇给堵了回去。
她在他面前真是越发的放肆,也越发的真实,嬉笑怒骂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可缪靳非但没有感觉被触怒冒犯,反而觉得心中极为踏实,甚至是欣喜。
软玉温香在怀,自是不能因旁事浪费了这大好春宵,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享受人间极乐极美,共赴云端方不负良宵佳人。
纪妤童这还是回到小楼后第一次赖了床,夏日的太阳又出的早,不过早晨七八点,便已是天光大亮,而造成她起迟的男人却已不在,便是她心内积火却也无处可发。
平复了下情绪准备起身时,听得黑贝在楼下院中欢快的叫唤声和含衣小声的阻拦声时,方觉心内郁气渐消亦不禁莞尔。
黑贝性子活泼,自来便喜欢早上到山上跑一圈还一路汪汪直叫,每每都好像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今日含衣小声哄劝估计是怕它扰到自己休息。
只是坐起身,便觉不适且腰椎酸痛,身上蓦地一凉时,纪妤童不经意垂眸看了眼身上痕迹已是见怪不怪。掀开换成皎纱云纹床帐动作僵硬的下了地,骨骼精美的双足踩在深色的锦毯上更显得洁白如玉,纤细精致的脚踝上松紧合度的系着一条镶金墨玉足链。一黑一白,一冷一柔,极具视觉冲击,让人见之便生出想要握上去的谷欠望。
“娘娘若是醒了,奴婢进去伺候您穿衣洗漱吧?”
因着现下不在宫里,这间卧房的空间不大,含英便未留在屋内随侍,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时,忙小声恭问。
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话一点不假。纪妤童虽心理上依然保持本心不被权势富贵所惑,但身体却已在宫中那些时日间被刻意保养得格外娇贵。她的肌肤本就冷白,用了宫中养肤密膏后更加白得似要发光一般,且娇嫩程度与敏/感程度更胜从前不知几何。
遂现下一夜事后,她便觉身子动作间都酸痛无力,听得外间询问后,便应了人进来。刚将长过臀部的里衣系上,便听得门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纪妤童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含英进来,便头也未抬的侧过身说道:“帮我把头发取出来吧。”她手臂酸得抬不起来,若不然也不会连这样举手之事也要麻烦他人。
身后虽没有人应声,但贴伏在肌肤上的凉滑发丝却被人小心拢起从里衣内取出来。
“她”的动作很轻,却极利落,长过腰部的长发抽出时扫打在她的光洁的背脊上令她不自禁轻轻颤栗了下。
身体这般的自然反应她并没有在意,却在待要转过身时,猛地被一双火勺热的大手自后袭来,绕过纤细柔韧的腰侧,在温热柔韧的小腹前圈紧相扣。
纪妤童只在最初毫无防备的紧绷了瞬,便立刻就知道身后这个动作大胆的“她”是何人。
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在他攀上来的同时就紧紧将之抓住,阻拦他接下来的动作,身子亦往前倾想要离开他越加火勺烫的身体,可却是蚍蜉撼树无济于事,腰间铁臂样的胳膊只需稍稍用力,她的身子便已比方才更加用力的倒了回去。
她知他晨起本就兴致,如今不用早朝怕是更加肆无忌惮,微微扭开头忍着脖颈间洒落的热气与带着强烈暗示性的啄/吻,深吸口气道:“想不到皇上竟也做起了伺候人的婢女活计,只既做了,可不能半途而废才是。”
耳边紧接着便传来一声低哑性感的笑声:“妤儿言之有理,是不可半途而废。”
纪妤童瞬间便会意了他别有意味的话,正要有所举措,方才她用尽全力扣着的手轻易便挣脱她的束缚,毫不费力的便扣着她的腿抱了起来往她刚刚离开的床榻而去。
纪妤童只来得及轻呼一声人便已横躺在他的臂弯里,下一瞬人便又重卧在了柔软馨香的床榻之上,在他欲俯下/身子时,也不顾身上不适,忙侧身蜷缩起来一手遮挡,一手挡在他仅穿着件玄衣的胸膛之上,仰起的脸上清澈水润的眼中难掩惊慌。
“我腹中饥饿,身子又酸又泛,可经不起折腾了。且昨夜皇上扰我休息令我今日起得晚了,徒惹黑贝与含衣他们笑话。还有说起来皇上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当真是洒脱无比让人好不羡慕,只不知这几日是去了何处有无偶遇什么佳人小姐?”
这番娇蛮质问的话一出,确是有效阻拦了缪靳的动作。他到底是心疼她身子娇气,也知自己昨夜孟浪,只多日未见她,亦不曾碰她的身/子,这一沾染自是不到尽兴松不得手。
便是昨夜,若非最后她实在撑不住娇声求饶颤抖轻泣,他心有怜惜放她睡去,只怕她现下连床都下不得。
遂他也仅只稍稍合眼待天色蒙亮便松开怀中总令他不能平静的娇躯,酣畅淋漓的以晨练挥/泄/体内火气,却不想归来便见她只上身穿着件轻透可见玉肤的里衣,正堪堪遮住弧度诱人的曼妙。
撑着纤长笔直的双腿背对着房门亭亭立在那,最惹眼的自是她白嫩精致的脚踝上戴着他予她的黑金墨玉足链,仅仅只是站着,便令他谷欠火重燃。
大手将她那只带着足链的脚擒住,轻而易举便压制住她徒劳的抵抗,闪着暗光越发深邃的黑眸,看着她自欺欺人仍挡不住的娇羞,性/感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下,
鹰眸亦似攫住猎物般骤然锐利而微微眯起,虽他只好似是不经意看了眼,可那露/骨的深意却让纪妤童有种被看透了的错觉。
看着她因羞/气红更加可人的娇艳,那双清眸中更是火热一片欲要将他点燃一般,缪靳勾起唇,目不转睛的俯望着她,火勺烫的大手亦爱不释手的轻摹着那精致细嫩的骨骼。
“有妤儿珠玉在前,旁的庸脂俗粉怎配入得朕眼。昨夜妤儿累坏了。确是要补一补。”
纪妤童脸色爆红,被他光明正大的无耻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却是挡在两处不敢离开,只咬牙切齿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请高抬贵手,好让我起身用膳吧。”
“自是不能委屈了妤儿。”
缪靳似是遗憾的皱了下眉,手上的力度放轻,深深望了她一眼,高大的身躯倏地起身去外间取了衣物进来,亲手替她将里衣外衫薄罩等衣物一件一件不假他人之手为她穿戴整齐,在她束发时目光不离自行换了衣物,方握着她的手四下将这卧房环顾了下,拥着她叹道:“可惜”
纪妤童疑惑的仰头看他:“可惜什么?”
“可惜朕不是头一个进得妤儿闺房之人,那刺客,死得太过轻松了。”
“”
那日的事不过才一年之久,现下想起来便觉好像已是上辈子之事。
纪妤童皱了下眉不予深想,清澈的眸中闪过些许庆幸与后怕,带着些许埋怨望着他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皇上技不如人?若非我警惕,怕是早已血溅当晚命归西天了。”
缪靳顺势抬起她的下颌,将她面上似真似假的娇蛮尽收眼底,微微勾唇:“朕自不会让妤儿出事。还有,”
他捏着她香滑下颌的手指轻轻用力,鹰眸中尽是郑重:“在朕身边,死字永远与你毫无干系。以后莫要再说。妤儿只需安心待在朕身边,便无有任何人能动得了你。”
此时的缪靳却不知道,就在几天后,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便会土崩瓦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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